第六章 生死攸关（2）

华打了个盹就醒了，这并不奇怪，长期的卧床使她的睡眠次数越来越多，时间却越来越短。奇怪的是，她这短短的睡眠时间里，竟梦见了父亲周向民。她看见父亲向她笑了笑，又叫了声她的乳名。她还看见了自己小时候扎的那两条羊角辫，她摇着羊角辫向父亲跑过去的时候，父亲就不见了。接着，她就醒了。

周向民去世已经有近十年了，他死于肝癌。华一直爱着自己的父亲，尽管她与沈勇走到这一步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勇对华态度的转变她早就感觉到了。那天夜里从昏迷中醒来，她在脑子里看到的是沈勇，而最终睁开眼看到的也是沈勇。确实，就与脑海里闪现的一样，沈勇果然面带微笑，只是后面没有她想象的那个女子。

华是一点一点地挪下床的，在她的双脚踩向地面的一瞬间，她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冷汗浸出皮肤，身不由己地趴到了沈勇的怀里。

沈勇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华趴到自己怀里的感觉了，他愣了下，才伸手抱住她，说：“华，怎么样？能行吗？”

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沈勇的怀里，她的第一个反应是马上离开，不多停一分一秒。她往后用力仰着身子，并挣脱开了沈勇的手。

“让我自己试试吧。”华吃力地说。

沈勇的表情有些沉重了，自从华恢复了知觉，她就没让沈勇感到过轻松。这个时候，沈勇是想与她和好如初的，让她好好养病，心情也变得好一点。他想，一切的一切都待她病愈出院以后再去商讨，他现在必须得尽丈夫的责任。但是，华显然是在拒绝他的好意，这使他无所适从。

经历过两次生命危机的华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一切了，对她而言，爱情，婚姻，家庭，等等的等等，都是过眼烟云，轻如鸿毛了。她看清了一切，看透了一切，明白了一切，领会了一切，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对现在的她来说，活着是过程，也是目的。她相信，从此以后，她不会再有什么幸福与痛苦，欢乐与悲伤了。至于沈勇，也不过是她眼中的一个物件，可有可无的物件。所以现在，当她回忆起从昏迷中醒来竟然在脑海里能闪现出那么一幕真是滑稽可笑了。

华走了几步就又回到床上，她想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张床呵，没有苦恼，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人来到世上，从床上长大，离开了床，走在了地上，后来就又都回到床上，去另一个世界报到。这就是生命过程。

华躺在床上没过多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均匀得让人羡慕。

沈勇目光呆滞地看着华的睡态，有说不出的滋味儿涌上心头。华似乎成了无感情无知觉的植物人，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这些天来，他为华端屎端尿，喂水喂饭，已经劳顿不堪了。但是，华却毫无回应，就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他发现，华已经深不可测了，他从此将手足无措，永远找不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