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到尽头（2）

张庆中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眼圈却红了起来，说：“靓小姐，你是不是早熟呵，我不懂感情，那世上还有谁懂感情呵？”

张庆中为自己倒上酒厮刚刚送来的啤酒，呷一口，说：“沈勇，你还年青呵，往事不堪回首，你懂不懂？”

“是呵，张哥，沈勇不懂，我懂。”靓冲沈勇扮个鬼脸，说，“失去的爱情都是不堪回首的。”

“不对。”沈勇像弹钢琴一样以指敲打着桌面，说，“失去的爱情都是残酷的。”

张庆中挥挥手，说：“你们两个说的都不对，失去的爱情是根本不存在的。”

“不存在？”沈勇张大了嘴巴，说，“张哥，你能说不存在？那雯是哪来的？”

沈勇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张庆中怎么会认识雯？靓又怎么会认识张庆中？

世界很大，也很小。沈勇告别了导游员雯，却在北京找到了她的父亲张卫东，而这张卫东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年的好友，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张庆中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靓叫他回到了那个让他不堪回首的岁月。他之所以改了名字，正是因为他想忘记那个岁月，回避那个岁月，这是因为，那个岁月给他留下的创伤是难以治愈的。

“张哥，你怎么了？”沈勇看着张庆中一副痛苦的神情，问。

张庆中没有回答沈勇的问话，而是抬手向酒厮打了个招呼，说：“再来三瓶啤酒。”

张庆中将啤酒一干而尽，说：“我根本就没爱过雯她妈。”

当年的张卫东现在的张庆中确实没有爱过雯她妈，他爱的是另外一个人，她的名字叫舒。舒与张庆中是同一批下乡到西双版纳的知识青年，他们的爱情发生在茂密的橡胶林里。沈勇和靓这次到西双版纳见过这种橡胶林，成片成片的，甚是壮观，那便是张庆中和舒奉献出青春的地方。没有人不怀念自己的青春年少，因为那时人们无不天真烂漫，充满诗意。但是，张庆中却是个例外。他拒绝回忆过去，更拒绝回忆自己年轻的岁月。世上拒绝回忆自己年轻岁月的人多半与爱情有关，张庆中便是其一。他爱上了那个叫舒的知青，舒也爱上了他，他们在潮湿闷热的橡胶林里相爱，最后又在同一个地方分手，以至于后来张庆中竟想在橡胶林里自杀。橡胶林对张庆中来说，是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梦毁灭的地方，张庆中爱恨交加，于橡胶林里欲上吊自尽，多亏被跟踪他的好朋友救下，方才保住性命。

张庆中与舒相爱的理由与其他恋人没有什么不同，分手的理由却不尽相同，那就是舒与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相爱了，并在不长的时间里结了婚。爱情是不应该有附加的条件的，但在那个时代却往往有条件，比方舒的爱情。舒想尽早回城，因为她家有一个身体不好的母亲，她又是独女，母亲无人照料。她爱她的母亲，就像爱张庆中一样，但是，她要回城就必须嫁给她并不爱的那个男人，知青点带队干部李军。事情按照舒设想的方向发展了，她嫁给了那个对她早就垂涎三尺的李军，并在不久以后第一批回了城，却把张庆中扔进了苦海。舒曾想到过张庆中会有所反应，不过，他会自杀是她没有想到的。舒听到张庆中自杀的消息后大吃一惊，这时她已经离开知青点并在景洪等待回城的调令了。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以哭来表达心声了，并要求已成为她丈夫的李军对张庆中能有所照顾。李军自知夺人所爱，还差点出了人命，就想方设法地为张庆中介绍对象。当然，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他安排张庆中去一个村寨里的一所学校作教师，而这所学校原来只有一名女老师，那就是后来成为雯她妈的傣族姑娘玉腊。李军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他的良心发现，真想为张庆中做点事，主要是他怕张庆中真的自杀了，他这个带队干部也脱不了干系，何况又是他自己扼杀了张庆中的爱情。张庆中那时已经万念俱灰，哪还有爱情，他之所以最后与玉腊结为夫妻，是因为一种本能，而正是这种本能最后害了他，也害了玉腊，更害了雯。知青大规模返城时，他并没有走，而是办了离婚手续后才最后离开。张庆中草草率率地结婚，却是认认真真地离婚，这个过程不过五年，却酿造了一个爱情以及家庭的悲剧。

现在，不得不回忆起往事的张庆中再次喝下一杯啤酒，说：“这些事，你们年轻人不懂。”

“拉倒吧，张哥，别这么好为人师好不好，现在的人可比你们那时候复杂多了。”靓不服气地翻了下眼珠，说，“你们那时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哪懂感情呵，跟动物差不多呵。”

靓连忙按下张庆中高举的手，说：“张哥，别喝了。”

张庆中晃了晃头，苦笑了下，说：“靓，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喝点酒也没什么，我不会出事的。”

张庆中从兴高采烈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沈勇不知所以然，而靓好像什么都全明白，他转身对靓小声说：“靓，怎么回事，张哥这是怎么了？”

“沈勇，你反应迟钝呵，雯，张哥是雯她爸呀。”靓看了眼张庆中，说。

沈勇顿时恍然大悟，说：“张哥，有这么巧？雯对我们可好了，这看来是缘分呵。可是，张哥，你以前怎么没对我说过？”